閒話德國:一個在中國「裸婚」的德國人
2016年3月4日(德國之聲中文網)在德國大學畢業之後,韓思文對"繼續在書堆後面躲藏幾年讀博士"的設想感到不寒而慄。他更願意去廣闊的天地大有作為。於是他接受了德國學術交流中心提供的一個德語教師的職位,前往南開大學。
"天津是一個碩大的建築工地,塵土飛揚",這是韓思文的第一印象。"當我第一次置身天津的車水馬龍、與一望無際的摩天大板樓擦肩而過的時候,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:我怎麼能在這樣的地方呆下去?"
之後是一個接一個的文化休克:"中國人稱為麵包和蛋糕的東西根本無法享用,只有在味覺神經全麻的前提下才能下嚥。"早上五點,大學門口就在出售燒烤的爬行動物。中國人吐痰的習俗也讓他感到迷惑。胡同裡的公共廁所就更別提了。
與售貨員共舞
語言障礙使他在中國的日子更不好過。韓思文在書裡詳細描述了一次買蜂蜜的冒險經歷。走進超市,他一時找不到貨物擺放的邏輯,於是走到一位女店員面前。店員不懂英語,韓思文便動用肢體語言。他自小有表演啞劇的天才,這難不倒他。"我伸開雙臂,做飛翔狀,嘴裡發出嗡嗡聲,繞著擺放豆芽的貨架跑了一圈。"當這一番努力沒有獲得預期效果時,韓思文又學起了酷愛蜂蜜的狗熊:"我把手指伸進一個假想的蜂蜜罐子,用舌頭舔舔手指,再滿足地揉搓肚子。"幾位售貨員討論了一陣,依次給我拿來了一個包紮手指的創可貼、一支唇膏和一口袋衣服夾(天知道這是為什麼)。正當韓思文陷入絕境的時候,一位學德語的同學為他解了圍,並送給老師一個外號:"與售貨員共舞的人"。
是中國人緩解了他的思鄉之情。"本來我以為中國人羞澀而內向,但很快我發現事實正好相反。"他的中國同事有時在樓道裡就唱起了卡拉OK,把自己的歡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。
心靈相通的民族
韓思文發現中國與德國之間有很多共通之處:"兩個國家都以理性為主導。雖然傳統各異,但孔夫子和康德之間的差別並不大。"
如此說來,兩國對官僚體系的鍾愛是否與這種理性思維有關呢?德國衙門看重的是材料齊全,而中國決定一切的是紅色印戳。韓思文在書中寫道:"要得到這樣的一個紅色章印談何容易。"
對德國足球的熱愛也是連結中德兩國人民之間的紐帶。中國人的想法很實際:既然我們自己國腳的水準不怎麼樣,那就追捧最強者。不過,德國人對足球的熱衷更多表現在他們自視為更稱職的國家隊教練,而中國人則以細節知識取勝。比如那位在超市解救韓思文的大學生不僅能說出德國主辦的2006年世界盃各場比賽的場館,還能準確告訴你每個體育場的坐席數量。
為中文叫絕
韓思文在中國還發現了中文的絕妙。他稱那些中文字是"達芬奇密碼"或"比喻的麥加"。他說有的中文詞再形象不過,比如男人的情人叫"二奶";有的詞匯令人不可思議,比如女人的情人是"小白臉"。不過某些身體部位的名稱讓人拍案叫絕,像"腿肚"、"腦袋",還有"屁股"。那些像形的文字給勤奮學中文的韓思文帶來了莫大的快樂:"一個'凹'字和一個'凸'字不僅再形象不過,還讓無數Tetrix的游戲迷眼睛發亮。"
韓思文將中文比喻為一個美麗的女人 - 要想留住她,你必須不斷付出努力。他與自己的美麗妻子從相識到相戀還要感謝一場文化誤會。韓思文請昔日的學生丁丁陪同他和父母去中國南方旅行。丁丁於是承接了旅遊的組織工作,並為全程預定了兩個雙人房間。到第一站的時候,韓思文理所當然地將丁丁和自己的箱子抬到同一個房間,並在心裡嘀咕:"這個小精靈,勇氣不小啊!"其實丁丁不過是按照中國人的實用主義原則安排了一個女人房間、一個男人房間。
裸婚
韓思文既沒房,也沒車,甚至在婚禮上放棄了車隊。中國岳父雖然對這位來自汽車大國的小夥子如此反感汽車感到不解,但最終接受了孩子們的決定。韓思文不僅博得了岳父母大人的喜愛,還通過了大家庭的"面試"。
三年前,小夫妻回到德國,目前在柏林定居。這回輪到丁丁來承受一次次的文化刺激,比如男女混合桑拿。"不過,丁丁是個堅強和勇敢的女人。她戰勝了自我,就像我第一次踏進胡同廁所上戰勝了自我一樣。我們的表情是完全一致的",他在書中如此描述。
去擁抱一個陌生的文化,勇氣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前提。幽默也沒有壞處。韓思文對我說:"當遇到你百思不得其解的現象時,與其說'這真蠢',不如說'這很瘋狂'。"對德國眾多患中國恐懼症的人們,韓思文有一個建議:"去中國看看!"上路之前,建議他們讀一讀"裸婚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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