驅逐回巴基斯坦:「我該回去送死?」
2021年3月21日(德國之聲中文網)利用兩場雨之間的間隙,艾哈邁德一家出去散步。風很大。女兒們扶著嬰兒車,車裡是最小的妹妹,睡著了。大家緊緊走在一起,彷彿是要組成一個陣線——抵抗他人。
來自巴基斯坦的這五口之家生活在不確定中。他們沒有居住證,只是在德國 「被容忍」。父親工程師出身,卻不允許工作。一家人住在難民收容所,隨時可能收到驅逐令。現在,他們獲悉,下一次被集中遣送巴基斯坦的日期已定,是3月17日。他們害怕成為 「飛機乘客」 中的一員。他們說,若回巴基斯坦,會有生命之虞。
巴基斯坦二等公民
這是因為他們屬於伊斯蘭教派艾哈邁迪亞(Ahmadiyya),一個19世紀起源於英屬印度的宗教運動。艾哈邁迪亞教徒信奉伊斯蘭經文,奉該運動創始人米爾扎‧古拉姆‧艾哈邁德(Mirza Ghulam Ahmad)為救世主。因此,許多穆斯林將艾哈邁迪亞教義視為異端邪說。
巴基斯坦情況亦然。圖林根州和薩克森州艾哈邁德教徒社區發言人穆罕默德‧蘇萊曼‧馬利克(Mohammad Suleiman Malik)指出:「對艾哈邁德信徒的排斥甚至載入憲法」。自1974年以來,巴基斯坦禁止艾哈邁德教派信徒自稱穆斯林,也不允許他們將自己的祈禱之所稱為 "清真寺",禁止他們做阿丹,即喚拜。在這個有著全球最嚴苛褻瀆法的國度,艾哈邁德派教徒一句 「Salaam-aleikum 」(阿拉伯語:祝你平安)問候可能會被判處死刑。而作為非穆斯林,艾哈邁德人便是二等公民。
難民署和國際特赦組織認為有必要提供保護
艾哈邁德和妻子卡勒蘇姆( Sahar Kalsoom)也經歷過嚴重的敵意。卡勒蘇姆說,她被稱為 "卡菲爾"(Kafir) ,即異教徒,不得不轉學。她沒能畢業。表哥被謀殺後,全家人不得不逃離家鄉。在同艾哈邁德結婚、有了孩子後,夫婦倆決定逃往德國,以便能讓女兒們有一個更好的未來。
國際特赦組織指出,長期以來,巴基斯坦當局始終對艾哈邁德派教徒的暴力行為作輕描淡寫,在某些情況下,甚至還支持這種行為。對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(UNHCR)而言,有一點是肯定的:巴基斯坦的艾哈邁德人是受迫害的少數群體,應該有權得到保護。正因此,在英國、美國和荷蘭的艾哈邁德人很久以來沒有被驅逐出境。而德國構成例外。
聯邦內政部:「個案審查」
在全德範圍,有535名艾哈邁德人受到驅逐出境的威脅。聯邦內政部發言人在回答德國之聲的詢問時稱,僅因屬於該宗教團體,在巴基斯坦並不會受到刑法制裁,這也就是德國何以實行「個案審查」這一原則的原因。德國行政法院多次指出,艾哈邁德人可選擇國內流亡,例如,去最大的艾哈邁德社區所在地——拉布瓦(Rabwah)。
馬利克對此大惑不解。他說:「在巴基斯坦,艾哈邁德人無安全之地。」 他指出,在拉布瓦,艾哈邁德人也經常被殺害。對馬利克和薩克森州難民委員會來說,現在越來越頻繁的驅逐是出於政治動機。在新冠危機導致的暫緩驅逐之後,當局希望在這個重要的選舉年以強硬的移民政策得分。馬利克說,「我認為,當局缺乏認知或政治意願。很不幸,這對生活在這裡的受迫害者是不利的,現在他們正被大批驅逐出境。」他搖頭嘆息道:「對這些人來說,事關生死。」
"我們還能去哪裡?
卡勒蘇姆強忍著眼淚說,「德國人生活在自由中,他們可能不理解。但從巴基斯坦來到這裡,拋開一切,這是一種怎樣的痛苦!離開一個國家,拋去了一切,哪有那麼容易。現在我們來了,卻被告知不能留在這裡。但我們能去哪裡呢?」 她丈夫擔心,一旦回國,會引起注意,就像2005年從英國回來的叔叔那樣。當時,村裡謠言四起,說這個艾哈邁德是外國特工,不久,他死於暴徒私刑。
一家人已用盡所有法律手段。連馬利克向薩克森州的請願也被拒絕。艾哈邁德一家只能等待驅逐通知。風中散步——正常生活的最後瞬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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